“本来说是到今天解除的，结果昨天又发通知到工厂，要延长停工五天，让电于民。”
近段时间，围绕着用电这一敏感的话题，四川走上了风口浪尖。8月22日，成都一家做门窗生意的老板张章(化名)向北京商报记者讲述了他的情况。此前一天零时起，四川刚刚启动突发事件能源供应保障一级应急响应。
极端的高温遇上罕见的“汛期反枯”，又撞上了历史同期最高的电力负荷，纵是被誉为中国水电第一大省的四川也遇到了麻烦。为此，近期，国家能源局已先后召开华东、华中和华北等重点区域迎峰度夏电力保供专题会，对下一阶段重点工作进行了再动员、再布置。与此同时，多地也开始了对四川电力的跨省支援。
电不够用了?
张章的工厂设在成都的郊区，工厂所在的镇上有两个水电站和一个火电站，即便如此，他的工厂还是遇到了用电难题。8月20日，一份《四川省经济和信息化厅 国网四川省电力公司关于扩大工业企业让电于民实施范围的紧急通知》下发到了张章的工厂。
通知显示，由于当前电力供需紧张形势进一步加剧，为确保四川电网安全，确保民生用电，确保不出现拉闸限电，经研究决定，从8月15日起取消主动错避峰需求响应，在全省(除攀枝花、凉山)的19个市(州)扩大工业企业让电于民实施范围，对四川电网有序用电方案中所有工业电力用户(含白名单重点保障企业)实施生产全停(保安负荷除外)，放高温假，让电于民，时间为2022年8月20日00:00至25日24:00。
而在8月14日，类似的通知已经发过一次，截至时间为8月20日24时。
门窗尤其是玻璃的生产耗电量非常大。“堆积的订单有几十万，客户天天催，只能一遍遍解释。”不过张章也理解，自己家里也有老人孩子，“工厂抢电的话，让小区里的人怎么办”。
8月22日，成都气温高达40度。此前不少居民也已经收到了社区的停电通知，刘与(化名)居住在四川省广安市，“当时是晚上，停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确实有些热，不过手机充电宝都有电，挺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刘与发给北京商报记者的一份“停电信息详情”截图显示，广安曾于8月11日预告过停电，时间在当天的14时32分，预计送电时间为当天18时，停电类型为故障停电，原因为开关跳闸。停电范围涵盖广安市武胜县城区的金熙国际国际、锦云府、武中校等地。
8月21日上午，四川省能源供应保障应急指挥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通知，于当日零时启动四川省突发事件能源供应保障一级应急响应。据悉，这是2022年1月省政府办公厅印发《四川省突发事件能源供应保障应急预案(试行)》以来，四川首次启动的最高级别的应急响应。
对四川来说，这样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受益于资源禀赋，四川堪称水电大户，白鹤滩、洛溪渡等十余座大型水电站均位于四川。
数据显示，2021年末，四川水力发电装机容量达8947万千瓦，水力发电量3531.4亿千瓦时，占全省发电量的81.6%，高于全国67个百分点，水电装机容量和年发电量均居全国第一。在省内的能源结构中，四川水电发电量占比也超过70%，相比起来，在全国占据绝对优势的煤电占比仅20%左右。
张章回忆，四川往年也出现过错峰、有序用电的情况，只不过不像今年这样严重。通常都是靠政府进行调配，各个区域岔开时间用电，即便这样负荷有时候也会有些大，时不时也会烧变压器。
“我们那时候也在想，我们四川到处都是发电站，怎么就不够用电了呢。”对此，政府方面曾回复张章，并不是水电站在哪里哪里的电就多，中间要进行调配，要看城市的规模，大一些的工业区相对调配的电力也会更多一些。
“靠天吃饭”遇上极端三“最”
8月20日，四川省经济和信息化厅、省能源局、水利厅、省气象局和国网四川省电力公司联合召开能源保供第二次新闻通气会，会上介绍，当前，四川全省电力保供面临历史同期最高的极端高温、历史同期最少的降水量、历史同期最高的电力负荷三“最”叠加的严峻局面，预计8月下旬高温天气仍将持续，电力保供形势依然严峻，政企多方正多措并举竭尽全力缓解电力供需矛盾，守住电网安全和民生用电底线。
据悉，当前，四川全省用电需求最高负荷已跃升至6500万千瓦，同比增长25%。而四川水电来水较常年减少五成以上，保障成都等负荷中心用电的主力水库已达死水位，水电发电能力锐减，电力缺口大，电力供需严重失衡。
上述三“最”直观地概括了此次四川有序用电情况出现的原因。本月初，中国气象局今天发布我国7月气候特征情况，提到7月气候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降水少、气温高。其中降水方面，西藏、四川、云南均为历史同期最少。从数据上看，今年四川平均降水量比常年减少51%，主要江河来水量也少了2-5成。目前，水力发电工程可用总蓄水量仅12亿立方米，比往年少了近40亿。
高温不仅加剧了缺水的情况，也导致居民离不开空调等制冷设备，从需求端又抬高了用电量，最终导致上述情况的出现。此外，四川又是“西电东送”的重要城市，合同制约之下外送电力也给四川的供电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表示，水电的一个情况就是要“靠天吃饭”，往常缺水没这么严重的时候，外面稍微少送一点再从其他省份支援一些，就能对付过去了。但像今年一样缺这么多水受到的影响就会比较大。
对于其他能源的救急作用，林伯强补充称，风电光伏在全国的能源结构中占比仅有5%左右，电力结构中仅稍超过9%，所以在这种时候它们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紧要关头还是要靠煤”。
针对这种罕见的情况，国家能源局已表示要压紧压实地方、企业和电网电力保供责任。督促产煤地区和煤炭企业不折不扣完成增产保供任务，保障重点区域、重点电厂电煤供应。强化机组非停和出力受阻监管，做到稳发满发。发挥大电网优势，强化跨省跨区电力互剂。优化细化电力需求侧管理和有序用电方案，确保民生、公共等重点领域用电，坚决防止拉闸限电现象。
公开报道显示，四川最大的火力发电厂——位于广安市前锋区的中国华电集团四川广安发电有限责任公司，8月1日至今一直满负荷运行，每小时最高发电量达到240万千瓦时，平均每天的电煤卸运量达到2.2万吨。
而国家电网也最大限度跨省调度电力支援四川，陕西腾出输电通道全力送电四川。目前，陕西宝鸡送四川德阳的直流输电通道已经满功率运行，省外每天向四川送电1.32亿千瓦时，甘肃启用陇南枣阳送四川广元的220千伏备用线路全力送电四川。
“先立后破、以立为先”
8月20日晚，国网四川省电力公司董事长谭洪恩曾透露，近期四川全社会的节电行动取得了一定成效，当前实际已到的电力负荷由最高峰的5910万千瓦降至4700多万千瓦，“为广大市民自觉节约用电、错峰用电的行动表示衷心感谢”。
林伯强表示，从短期看，有序用电是解决高温天气导致电力负荷突升的最有效方法。2021年四川省工业用电量占全社会用电量的64%，城乡居民用电占比仅占17%。因此，尽管整体缺电，通过对工业实行有序用电，还是可以有效缓解电力供需紧张，保障居民用电。
但错峰用电毕竟不能是常态，煤电关键时刻的救急，也不禁让人联想到“双碳”及能源转型背景下，新旧能源的有序补位与转换。据了解，2021年，我国煤电以不足50%的装机占比，生产了全国60%的电量，承担了70%的顶峰任务。“我国以煤为主的资源禀赋，决定了煤电在相当长时期内仍将承担保障我国能源电力安全的重要作用。”国家能源局党组成员、副局长余兵曾如此说道。
今年5月，《关于促进新时代新能源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方案》(以下简称《实施方案》)发布，国家能源局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司长李创军也在当时的媒体吹风会上指出，《实施方案》强调“先立后破、以立为先”，即通过一揽子政策支持措施，重点解决新能源“立”的问题，更好发挥新能源在能源保供增供方面的作用，助力扎实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
换句话说，新能源“立”了，传统能源才能“破”。今年年初，国务院印发《“十四五”节能减排综合工作方案》也曾提到，要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坚持先立后破，严格合理控制煤炭消费增长，抓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推进存量煤电机组节煤降耗改造、供热改造、灵活性改造“三改联动”，持续推动煤电机组超低排放改造等内容。据了解，“三改联动”即节能降耗改造、供热改造以及灵活性改造制造。
市场或许也能发挥一定的作用。在8月20日举行的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2022夏季峰会上，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学术委员会主席白重恩也提到，最好就是用电价来调节，但希望电价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排放的成本。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10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就曾印发《关于进一步深化燃煤发电上网电价市场化改革的通知》，明确有序放开全部燃煤发电电量上网电价，并扩大市场交易电价的上下浮动范围。(记者 杨月涵)
